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王峰北京報道  在強大的人口慣性下，北京的幼兒園、小學入學形勢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近日，北京市教委發布《2022-2023學年度北京教育事業發展統計概況》。對比往年數據發現，2022-2023學年，北京市幼兒園數量比上年減少11所，9年來首次減少。今年以來，“幼兒園遭遇招生荒”備受社會關注，此次數據顯示，幼兒園縮減現象確實已經出現。

對比往年數據還發現，2022-2023學年，東城、西城、海淀、朝陽4個教育強區的小學招生人數比去年減少，但同期，北京全市小學招生人數比上年小幅增加。

“東、西、海、朝”小學招生逆勢減少，這是否意味著北京的學區房不香了？

雖然減少人數相對較少，但可以發現，面對緊張的學位壓力和“多校劃片”等調控政策，很多家長進行了理性選擇，不再一味追求所謂的教育強區。

幼兒園開始縮減

近9年來，北京市學前教育一路向上的增長曲線突然出現了拐點。

從2014-2015學年以來，北京市學前教育園數、班數、在園人數三個指標幾乎每年增長，但2022-2023學年，北京市幼兒園數量突然掉頭向下，比上年減少11所。

幼兒園人數、園數、班數的變化，與新生兒人數變化息息相關。

據報道，今年春季開學以來，不少地區的幼兒園出現了“招生荒”，迎來首輪關停潮。據中國新聞周刊報道，北京豐臺區一家普惠性民辦幼兒園的園長王莉說：“兩年前，還是孩子們追著我們跑，現在，是我們追著孩子跑”。北京房山的北京鳳凰禾童幼兒園執行園長張裕欣也說，往年3月到8月，她每天都會接到大量咨詢和報名電話，很多家長還要給孩子排隊等位。到了2022年，她“清閑”了不少，咨詢電話減少了50%以上。

在2021-2022學年，北京幼兒園“吃緊”就出現了征兆，該學年入園人數比上年減少，但由于上年入園人數高達22.2萬人，為近年來高峰，因此問題并未凸顯。到了2022-2023學年，入園人數再次減少11591人，終于傳導到了幼兒園經營上。

其實，全國的學前教育呈現類似趨勢。教育部3月23日新聞發布會介紹的2022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基本情況顯示，幼兒園在園人數從2021年結束連續17年的增長之后，2022年負增長加劇；全國幼兒園數量減少5000多所，是近15年來（2008年以來）首次負增長。

幼兒園數量開始減少，給投資學前教育敲響警鐘。北京一所民辦幼兒園園長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北京市普惠性幼兒園的學費標準最高為每月750元，此外不能開設收費的延時課，投資人也無法通過向幼兒園租賃房產獲利，利潤率十分有限。

她所在的幼兒園是一所非普惠的營利性幼兒園，目前可以自定收費價格，雙語班也能吸引一些差異化需求的家庭，但近兩年來班數縮減較多。

整體上看，北京市在園人數仍在增長，達到57.4萬人的高點，且離園人數持續增長，將學位壓力向后傳導。

幼兒園班數為何大增1萬多個

值得注意的是，2022-2023學年，北京市幼兒園班數卻大幅增長，達30949個，比上年增加10882個，大漲54.2%。

為何幼兒園數量減少，班數卻大幅增長？

首先，雖然北京市幼兒園入園人數減少，但幼兒園教職工和專任教師人數仍在增長，這可以讓幼兒園的班額變小、班數增加，提高保育質量。

上述北京一所民辦幼兒園園長說，該園普通班的班額約15人，配備兩名專任教師和一名保育員，雙語班的班額約20人，配備三名專任教師和一名保育員。

其次，近兩年為了發展普惠性托育，北京市鼓勵幼兒園招收2-3歲托班。公開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9月，全市有93所幼兒園182個托班招生，幼兒園托班學位增加到3000個。

近日印發的《北京市托育服務體系建設三年行動方案（2023年-2025年）》提出，到2025年，通過幼兒園開設托班、社區辦園點轉型等方式新增普惠托位不少于3萬個。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因適齡幼兒減少，幼兒園關停將不可避免。但如果以此為契機，提高幼兒園建設標準，推進“小園小班”建設，提高師幼比，并推進托幼一體化，把2至3歲幼兒的托育納入幼兒園，將有助于拓展和優化現有學前教育資源的配置。

“東、西、海、朝”小學招生減少

在《2022-2023學年度北京教育事業發展統計概況》中，更讓人吃驚的數據是小學招生人數。

北京的基礎教育資源并不均衡，東城、西城、海淀、朝陽是4個教育強區，尤其是西城和海淀聚集了眾多中小學名校。

然而，在2022-2023學年，東城、西城、海淀、朝陽的小學招生人數全部負增長，分別比上年減少664、937、864、1295人。

相比于每個區1-3萬多人的招生規模，減少的人數并不算多，比如海淀僅減少2.54%。這是否屬于正常的人口波動？

通過對比往年數據，事實并沒有那么簡單。

4個教育強區里的東城、海淀、朝陽已經是連續兩年負增長、五年里第三次負增長。在2021-2022學年，這3個區的小學招生人數就分別比上年減少了405、138、2456人。這個學年的全市招生規模也整體減少。

上一次全市招生規模整體減少是在2019-2020學年，6個招生人數減少的區里還有東城、海淀、朝陽。

可以發現，在2022-2023學年，有些區的負增長幅度其實是加大了，而這還是在北京市小學招生整體規模增加的情況下。

與幼兒園入園人數減少不同，小學招生人數變化的原因主要是結構性的。小學入學家庭有較強的擇校需求，但在緊張的學位壓力和嚴格的入學政策的張力下，需要作出最理性、最具性價比的選擇。

以往，在強烈的擇校需求下，很多家庭不計成本買入“東、西、海、朝”的學區房，學區房單價普遍超過10萬元，一套學區房或者動輒總價千萬元以上，或者是單價高達二三十萬元的“老破小”。這雖然能讓孩子入讀名校，也給家庭帶來了沉重的經濟負擔。

但優質學位的供給是有限的，為了降溫“擇校熱”，各區紛紛采取“多校劃片”入學。

比如，西城區規定，自2020年7月31日后在西城區購房并取得房屋產權證書的家庭適齡子女申請入小學時，將不再對應登記入學劃片學校，全部以多校劃片方式在學區或相鄰學區內入學。

這項政策在2020年4月底發布，讓很多籌劃在西城購買學區房的家庭措手不及。尤其是德勝和月壇兩個最搶手的學區，由于學位供需過于緊張，部分“731”后購房的家庭甚至無法報名學區內的所有學校，只能接受“跨學區調劑”。這也意味著，花高價可能買了薄弱校的“學區房”。

有專家介紹，結合2021年和2022年的小學入學情況，可能到2024年之前，西城“731”后購房的家庭幾乎都難有名校的入學機會。

上述專家也指出，小學入學的擇校需求會長期存在，“東、西、海、朝”的入學人數減少可能只是暫時的，一旦學位壓力緩解，供給再次大于需求，還是會有更多適齡兒童涌入教育強區。緩解“擇校熱”，根本上還是要通過教師輪崗、集團化辦學、學?？茖W布局等方式，加快優質教育資源外溢，在全市范圍內均衡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