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研究院 研究員陳潔
近期發布的中國統計年鑒2024,從多個側面反映出我國的就業人員的現狀。
從就業基本情況來看,2023年,我國呈現出總就業人員反彈,二產、三產就業人員數量基本穩定,城鎮就業人員持續上升等局面。
如果將時間維度拉長,2023年的總就業人員數量,是自2015年總就業人員數量進入持續下降軌道之后,9年內首次出現反彈。
但21世紀經濟研究院認為,在生育率與老齡化雙重因素影響下,短期的反彈無法改變我國就業人員長期下降趨勢??傮w來看,我國的老年撫養比仍然在持續上升,人口紅利也已經進入尾聲。
另外一個值得注意的特點是,各地就業人員與常住人口的比例呈現非常大的差異。一些省份就業人員/常住人口的比重仍然超過55%,一些省份則僅為40%出頭。
21世紀經濟研究院認為,一方面,各省都需要根據自身的就業人員現狀,出臺相關政策以穩定就業人員數量,同時發展新就業形態,以容納更多就業人員;另一方面,各地可以繼續放寬落戶政策,將新就業職工、外來務工人員等群體納入公租房保障范圍,促進公共服務均等化、普惠化、便捷化,以吸引勞動年齡人口流入,維持地方相對健康的就業人員比例。
就業人員數短暫反彈難改大趨勢
我國勞動力資源頗為豐富。根據新中國75年經濟社會發展成就系列報告之十五,1982—1990年,我國勞動年齡人口增長了23.2%,年均增長1645萬人;1990—2000年的10年間,增長了15.6%,年均增長1088萬人。進入2000年以后,2000—2010年勞動年齡人口增長了13.4%,年均增長1082萬人。盡管增速下降,但龐大的人口基數帶來的絕對量增加仍然十分可觀。
到2012年,我國16—59歲勞動年齡人口的總量達到峰值9.3億人,之后勞動年齡人口減少,2023年為8.6億人。
不過,勞動年齡人口與就業人員并不是一個概念。中國統計年鑒2024也有歷年的就業人員數據,從2015年開始,我國就業人員數就從此前的連續上升,轉入持續下降的通道,但這一情況在2023年出現了一個短暫的改變。2023年就業人員數量達到74041萬人,較2022年的73351萬人略有增長。
這一情況的發生可能與多個因素有關,比如勞動參與率的提升。也不排除有一些政策因素的影響,比如近兩年一些省份改變了對高齡農民工清退“一刀切”的情況,使得更多人口可以被納入到就業人員之中。
此外,從國際上來看,勞動年齡人口為16—64歲。隨著未來我國延遲退休等政策的實施,就業人員的數量有可能在某些年份出現上升,但由于勞動年齡人口的下降趨勢難以改變,就業人員數總體下行的趨勢也難以扭轉。
根據國家統計局的分析,16—59歲勞動力年齡人口數量在減少。從2013年到2023年,平均每年16—59歲勞動力資源數量凈減少500萬人—600萬人左右,2023年凈減少約一千萬人,這會影響總體的勞動力市場的供求關系。
此外,勞動力年齡整體也處于上升周期。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23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2023年農民工平均年齡43.1歲,比上年提高0.8歲。其中,本地農民工平均年齡46.6歲,外出農民工平均年齡38.9歲。從年齡結構看,農民工中40歲及以下占44.6%,41—50歲占24.8%,50歲以上占30.6%。
21世紀經濟研究院認為,一方面,隨著我國老齡化進程的不斷推進,我國總體就業人員變老、變少的趨勢難以從根本上發生改變,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國勞動力資源仍較豐富且規模龐大,需要發展新就業形態以容納更多就業人員,同時提高勞動參與率。
另一方面,我國勞動力整體素質在提高,人口普查的數據顯示,2020年,16—59歲勞動年齡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10.75年,大專及以上受教育程度人口占比達到23.61%。我國需要通過繼續提高“人才紅利”,以對沖人口紅利的下降。
就業大省的結構性差異
值得注意的是,各省的就業人員數量有非常明顯的差異。
統計年鑒顯示,我國就業人員數超過4500萬人的共有五個省份,分別為廣東、山東、江蘇、河南和四川,就業人員的數量為7057萬人、5370萬人、4840萬人、4828萬人和4722萬人。這五個省份的就業人員數量,已經占據我國總體就業人員的36.22%。
除了這五個省份之外,另外有五個省份的就業人員數量在3000萬人—4000萬人之間,包括浙江、河北、湖北、湖南和安徽。
然而,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就業大省,就業人員數量/常住人口數量的比重也有明顯差異。在排名前十位的就業大省中,浙江的就業人員數量/常住人口數量的比重最高,達到59.17%,說明這一地區的勞動力豐富且年齡結構較好。
與之相對的,河南盡管也為就業人員大省,但就業人員數量/常住人口數量的比重為49.19%。在這背后與人口結構有關:根據統計年鑒數據,2023年末,浙江15—64歲的人口在總人口中占比達到71.98%,河南為64.78%。
事實上,兩地最大的不同,是河南長期為人口流出地,浙江長期為人口流入地。2023年,河南的常住人口持續下行,2023年年末全省常住人口9815萬人,較2022年常住人口9872萬人,下降57萬人。而浙江在2023年年末全省常住人口6627萬人,比上年末增加50萬人。
在2023年,浙江和河南的自然人口生育率均為負數,造成一增一減的原因,主要是人口流動的不同。且由于流動人口多數為勞動年齡人口,因此如何吸引勞動年齡人口,成為改善地方人口結構的重要一環。
這使得省份和城市越來越重視人口流入,甚至計劃通過一套“組合拳”來吸引人口。
11月13日,在浙江衢州市發展改革委網站上,發布了一份《關于廣州市、東莞市人口集聚工作的調研報告》。這份報告提出,7月30日至8月1日,衢州市政協副主席朱政帶領市發改委、市人力社保局、市住建局、市資源規劃局有關負責人赴廣州市、東莞市學習考察人口集聚工作。
考察發現,產業發展帶動就業是促進人口集聚的最重要動力,建議要把招引市外人口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長期而言要推動產業“提質增量”高質量發展,以新型工業化帶動新型城鎮化,短期內要加快推進以住房保障為主要抓手的產業工人市民化改革。
這份報告提出了幾個建議:首先,以高質量產業發展促進高效率人口集聚;其次,加快完善“促購為主、租賃為輔”的住房保障體系;再次,以人為本推動“產城人”深度融合;最后,優化產業工人就業創業支持體系。
北京上海人均工資領先
在就業人員占常住人口比重之外,另外一個數據也體現了一地的就業質量,這就是人均工資。
統計年鑒的數據顯示,2023年,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中,北京和上海繼續遙遙領先,分別達到218312元和229337元,遠超全國平均水平的120698元。除了這兩地,其他地區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均沒有超過20萬元。
而在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中,北京和上海也分別達到105931元和111347元,遠超全國平均水平的68340元。除了這兩地,其他地區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均未能超過8萬元。
支撐高工資的重要一環,是北京和上海發達的第三產業。
統計年鑒的數據顯示,2023年底,北京的第三產業就業人員高達922萬人,占全部就業人員的比例為81.67%;上海第三產業就業人員數為889萬人,占全部就業人員的比例為66.1%。
與之相對應的是,另外兩個人均工資相對高的省份江蘇和浙江,在2023年底第三產業的就業人員在總就業人員的比重分別為46.71%和50.5%。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北京和上海都在發展總部經濟,在資金獎勵、人才引進、服務保證等方面推出一系列措施,也頗具成效。
比如,10月底,北京商務中心區管理委員會的消息顯示,近日,北京CBD區域內4家企業被認定為跨國公司地區總部。截至目前,北京CBD跨國公司地區總部增至118家。
而據10月召開的2024年上海市外商投資企業百強發布會披露,上海作為跨國公司地區總部機構集中地區,目前已累計認定跨國公司地區總部998家。
21世紀經濟研究院認為,在比較高的人均工資的影響下,高素質人才會傾向于向這兩個城市聚集,從而在資金、政策、區位優勢之外,北京和上海的人才優勢也非常明顯,但也帶動這兩個地區的學歷競爭非常激烈。在這背后,兩地較好的高等人才培養體系,也為高學歷人才的產出提供了基礎。
從2023年兩地的統計公報上可以看出,兩地研究生在校生數量都比較多。其中上海在2023年擁有研究生在校生25.84萬人,普通本??圃谛I?7.24萬人,普通高中在校生20.79萬人,研究生數量超過高中生。北京在2023年擁有在學研究生45.5萬人,普通高等學校本??圃谛I?1.8萬人,普通高中在校生21.7萬人,在學研究生的數量甚至是高中在校生的兩倍以上。
因此,在高工資之外,就業人員選擇自己所在城市的時候,需要注意成本問題。高學歷、高素質人才在一地的聚集,會推高一地的房價、飲食、通勤成本等,需要權衡自身的能力而做出選擇。這是近年來為何多個就業報告顯示,強二線較一線城市,更受青年就業人員歡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