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佐（中國法學會財稅法學研究會副會長，國家稅務總局稅收科研所原所長、研究員）

7月31日，財政部副部長王東偉在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在現行規模較大的幾個稅種中，消費稅全部歸屬中央，主要在生產和進口環節征收。下一步，我們考慮將推進消費稅征收環節后移并穩步下劃地方，統籌考慮中央與地方收入劃分、稅收征管能力等因素，分品目、分步驟穩妥實施，拓展地方收入來源，引導地方改善消費環境。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深化財稅體制改革，并要求“推進消費稅征收環節后移并穩步下劃地方，完善增值稅留抵退稅政策和抵扣鏈條，優化共享稅分享比例”。此項改革不僅有利于增加財政收入，而且有利于調節消費和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之間的財稅關系。

消費稅是中國現行稅制中的一個重要稅種，具有組織財政收入、宏觀調控等重要功能。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了消費稅制度改革的基本內容，即調整征收范圍、環節和稅率，把高耗能、高污染產品和部分高檔消費品納入征收范圍。

近年來中國消費稅制度的改革逐步推進，已取得了很多重要進展。例如，取消了對汽車輪胎、酒精等征收的消費稅，降低了化妝品消費稅的稅負，提高了成品油消費稅的稅率，增加了卷煙消費稅批發環節的稅負，對電池、涂料和電子煙開征了消費稅，對超豪華小汽車加征了消費稅。結合前述，進一步深化消費稅制度改革的基本內容應側重調整征收范圍、稅率、征收環節和立法四個主要方面。

消費稅征收范圍的調整主要取決于需要通過征收此稅達到的調節目的。就目前中國消費稅的征收范圍而言，可以考慮將未征稅的一些奢侈品、高檔消費品納入征稅范圍，如某些食品、飲品、服裝、用具和私人飛機等；還可以考慮根據節約資源、保護環境和保健等方面需要增設一些征稅項目，如塑料袋（瓶）、一次性紙杯、紙箱和糖等。營業稅改征增值稅以前征收營業稅的某些奢侈性消費、高檔消費的行業和項目可以考慮納入消費稅的征收范圍，并適當增加一些項目，如高爾夫球、歌舞廳、酒吧、美容店、健身房、高端酒店和度假村等。

從稅率看，為了調節高消費，可以考慮適當提高某些奢侈品、高檔消費品和不利于資源、環境保護的消費品的適用稅率。對于汽油、柴油等價格變化頻繁且變化幅度比較大的消費品的征稅方法，可以考慮改從量定額征稅為從價定率征稅，或者采用從價定率征稅與從量定額征稅結合的復合征稅方式。如果某些奢侈性消費、高檔消費的行業和項目可以納入消費稅的征收范圍，也應當采用較高的稅率。

從征稅環節看，為了直接調節消費，消費稅在零售環節征收應該比較理想。目前中國消費稅的絕大部分稅目是在生產環節征收的，也有少量在批發、零售環節征收消費稅的規定，如卷煙、電子煙都分別在生產、進口和批發環節征稅；超豪華小汽車分別在生產、進口和零售環節征稅；金、銀首飾，鉆石、鉆石飾品在零售環節征稅。在推進消費稅征收環節后移時，應當考慮納稅人的經營情況、遵從稅法的程度和稅務機關的征管能力、征收成本等諸多因素。例如，小汽車零售環節不僅涉及多項稅費，納稅人還要辦理保修、保險和機動車登記等多項手續，稅收流失的風險應該不大；但是煙、酒和化妝品的消費稅如果從生產、進口等環節征收改為在商店、餐館和旅館等零售環節征收，情況可能會相反。

因此，今后可以根據征收管理條件成熟的情況，逐步將一些目前在生產、進口等環節征稅的消費品改為在零售環節征稅，并由價內稅改為價外稅。某些納入消費稅征收范圍奢侈性消費、高檔消費的行業和項目，也可以考慮在零售環節征稅。

鑒于消費稅屬于中央稅，因此在推進消費稅征收穩步下劃地方過程中，可以考慮根據消費稅不同稅目的特點，兼顧宏觀調控、稅源分布、中央財政收入和地方財政收入、中央財政對地方財政的轉移支付等因素，把消費稅收入從中央固定收入改為中央與地方共享收入。具體做法可以考慮適當選擇一些稅目下放地方，征收與否由各地自行決定，所得收入也劃歸地方。同時，適當調整中央財政對地方財政的轉移支付。

一般來說，在消費稅的征稅對象中，地域性強且稅基相對固定的項目比較適合劃歸地方，如餐飲、娛樂和康體等服務行業；宏觀調控作用大且稅基流動性強的項目應當繼續劃歸中央，如煙、成品油和小汽車等消費品，避免出現各地消費稅收入懸殊、中央財政對地方財政轉移支付來源不足的矛盾，防止一些地方為了增加此項稅收盲目擴大生產的情況。

從立法方面來看，根據《國務院2024年度立法工作計劃》，國務院正在準備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稅法》草案。制定消費稅法，首先應當積極吸收近年來消費稅制度改革的成果，并不斷完善。同時，應當注意消費稅與增值稅、車輛購置稅、關稅、資源稅、車船稅和環境保護稅等相關稅種的適當協調。例如，車輛購置稅自2001年開征以后，出現了與此前開征的消費稅交叉征收的情況（即小汽車既要征收消費稅，又要征收車輛購置稅），可以考慮將車輛購置稅并入消費稅，適當減輕購車環節的稅負，同時可以簡化稅制，改進稅收管理。在擴大消費稅的征收范圍、提高某些征稅項目適用稅率的同時，可以考慮適當降低普通商品的增值稅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