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21世紀經濟報道合規新聞部副主任 王俊 21世紀經濟報道合規新聞部記者 吳立洋

互聯網大廠之間的互聯互通，到底是舊時代的被迫選擇還是打開新階段新格局？

淘寶逐步開放微信支付。近日，多名網友發現部分淘寶訂單可直接跳轉至微信支付進行付款。互聯網大廠之間的互聯互通似乎往前又進了一步。

中國互聯網行業恩怨糾紛十余載。自2008年淘寶封禁百度以來，頭部平臺企業彼此切斷訪問鏈接，構建“圍墻花園”。原本以“開放、共享”為價值基礎的互聯網產業，堡壘林立，溝壑縱橫，分屬不同派系的互聯網公司在各自的領域范圍內建構著屬于自己的商業模式與利益規則。

2021年在宏觀反壟斷的敘事背景下，互聯互通成了當年最重要的一步棋。2021年9月，筆者曾獨家報道，9月9日下午，工信部有關業務部門召開了“屏蔽網址鏈接問題行政指導會”。會上提出限期內各平臺必須按標準解除屏蔽。此后，9月13日工信部召開發布會，強調“互聯互通是互聯網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為互聯互通定下基調。

自互聯互通大幕拉開，過去已近4年。期間路途行進艱難，亦有一些成效。包括2021年9月17日，微信在點對點（私聊）場景中解除對淘寶、天貓、抖音等網址鏈接的屏蔽措施。去年9月，阿里媽媽與騰訊廣告進一步深化了合作，微信視頻號、朋友圈、小程序等廣告流量，能通過阿里媽媽 UD 效果廣告，直接跳轉淘寶直播間、淘寶、天貓店鋪以及商品詳情。

從商業邏輯的角度來看，互聯互通是互聯網面對新一階段發展瓶頸所必須考慮的出路之一。

近年來，隨著我國互聯網用戶規模漸趨觸頂，行業競爭邏輯已悄然發生變化——由用戶增量競爭轉變為對存量價值的進一步發掘，這一點對于用戶量和市場占有率位居前列的超大型平臺公司尤其明顯。

存量的發掘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個體用戶價值的提升，包括使用時長、消費項目、付費意愿等多個維度，這既有賴于對用戶分析能力的細化，也需要平臺自身對功能定位的完善和革新。其中，前者可以借助互聯互通拓展對用戶的數據獲取渠道和分析維度，后者也能夠借助互聯互通與其他生態構造跨平臺新業務。

雖然互聯互通本身的過程必然伴隨著巨頭碰撞帶來的摩擦與震動，但參考支付寶微信小程序、番茄小說內置抖音帶貨廣告這些案例，本身業務多元且樂于在旗下不同產品間引流、內置功能的平臺巨頭，其實早已熟諳業務流交匯所發揮的“1+1>2”效果。

回到淘寶本身，近年來隨著自身經營壓力增大和阿里各業務獨立發展的趨勢漸顯，尤其是支付寶從阿里系的進一步獨立，都在將淘寶推向更市場化的決策。即便是已成為多年電商巨頭多年的淘寶，也必然需要打破業已形成的藩籬，通過流量的自由流動來獲得新的發展勢能，并在其中增進對用戶的理解和服務能力。

當然，互聯互通對于平臺而言，無疑需要付出開發、運營乃至業務變動等多方成本，其需要在得失間作出衡量與取舍。需關注的是，應保證議價能力較低的中小平臺在互聯互通過程中的權益獲得有效保障，建立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以改變大型平臺的公平扭曲。

參考今年年初，蘋果公司在被美國高院駁回上訴后，不得不開放允許開發者將客戶引導至其他支付方式，一定程度上實現了“聯”、“通”。但蘋果在隨后修改的App Store 指南立刻進行了反制，除了要求通過第三方鏈接支付也收取 27% 的利潤外，還要求接入第三方支付鏈接的應用，每個月需要在15號之前主動把流水賬單提交給蘋果，從而根據賬單來向開發者收取分成。

而賬單流水不僅涉及利潤分配，更是應用本身的核心數據，如果被迫將該數據公布給蘋果，很難保證不在經營中進一步受制于平臺規則和資源分配，從而致使蘋果的壟斷能力進一步提升。

以此為鑒，“互聯互通”本質上應基于互利互惠、平等合作的互聯網行業發展邏輯，要讓不同體量、不同產業鏈位置的參與者商業機密和權益得到保障，除了要鼓勵大平臺間打破藩籬的嘗試，也需關注中小平臺的利益，保護市場交互的公平性和創新活力。

在數據要素市場與人工智能產業建設如火如荼的大背景下，保障數據資源的安全高效利用，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市場交易機制公平開放，既是產業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在中小企業獲得成長空間后進一步開拓數據市場，反向鞏固“互聯互通”成果、為平臺和市場提供更多元數據維度的生態基礎。

互聯網行業幾經波折似乎在進入傳統產業序列，互聯互通是否能解決中年危機目前無從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數據同樣作為人工智能時代的重要原料，意義非凡。各個互聯網平臺握有的高質量數據可以在模型訓練、商業模式、產品應用等方面發揮價值。如若有良好的流通共享機制、權益保護機制，打破行業數據壁壘，或能促進傳統大廠“第二春”，也可以促進整個人工智能產業向前邁出一大步。